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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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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事實證明——

有些雄孔雀的戰鬥力是薛定諤的戰鬥力。

豌豆長得人高馬大,腿長跟仙鶴有得一拼,曾經在村裏達成過抖開尾屏當場把獵犬唬住的光輝成就,和叢林貓幹過仗,同游蕩雄孔雀打過對攻,至今保持著全家拔諾亞羽毛次數最多的記錄……

然而此時此刻,這些記憶都隨風飄散了。

兩只年輕孔雀面對面開屏還不到十分鐘,站在樹上的安瀾和諾亞就感受到了雙方之間越來越劍拔弩張的氛圍,導火索可能是一聲鳴叫,也可能是一次抖動羽毛,總之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底下兩只大鳥已經打成了一團。

準確地說——一只鳥在打,一只鳥在挨打。

具體誰在挨打從諾亞自以為小聲其實完全不小聲的“打起來打起來”中就可以聽得出來,這位不靠譜的老父親顯然還在記恨自己曾經被叨過數十次、叨掉過不知道多少根羽毛這件事。

場中的豌豆倒也不是全無還手之力,只不過它以前從來沒和雌孔雀起過沖突,而且在挨打的那一瞬間腦子裏冒出來的還是自家老爸老媽平常單方面“互”毆時的模

樣,當下就手足無措、陷入僵局,只好抱頭鼠竄茍茍命這樣子。

安瀾看著都想給冤種兒子上柱香。

這一架攏共只打了五、六分鐘,最後以豌豆撲棱棱上樹作為結局。

被丟在空地上的雌孔雀很不滿意,整個下午都在鳴叫,沒有一句重樣的,言辭之豐富可以讓十歲老孔雀都自愧不如。豌豆起先還在假裝四處看風景,沒過多久就按捺不住地回起嘴來。

附近巡山的護林員們還以為是雄孔雀和雌孔雀在一唱一和、傳達愛意,殊不知一場“辯論賽”正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間或還夾雜著其他綠孔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拱火聲。

此後一周,天天如是。

每當豌豆對著相親團跳求偶舞時,雌孔雀總是會在邊上貓貓祟祟,找準時間跳出來開屏,好像在和雄孔雀競爭其他雌性的註意力。競爭著競爭著,雙方就會鬥起舞來,旋即進入戰鬥——起飛——開始打嘴仗的常態流程。

這片領地很快就成為了最熱鬧的領地。

一些原本沒有計劃要來遛彎的相親團相繼朝聲源地靠攏,大大小小的綠孔雀們好像完全忘了自己出門時的意圖究竟是什麽,在造訪時總是歪著腦袋、兩眼放光、每一根羽毛都寫著“你能再表演一下那個嗎”。

安瀾和諾亞大受震撼。

坐在鏡頭背後的專家們也大受震撼。

他們不太理解為什麽豌豆作為一只剛剛成年的雄孔雀竟然如此受歡迎,也不太理解為什麽雌孔雀和雄孔雀會在求偶這件事上杠出精彩杠出花樣杠出新世界來,但這些並不妨礙他們意識到眼前擺著一個發展生態走廊的好機會。

於是本來就在慢慢增多的補飼點迎來了一個暴增期,喬灌草結合科學綠化的進一步開展也被提上了日程,護林員每隔幾天就會進山觀察一次,唯恐現有的攝像裝置沒能覆蓋所有活動區,使那些需要救護的個體無法獲得幫助。

規劃林畢竟比核心棲息地空曠。

在綠孔雀數量得到緩慢恢覆的當今,一些競爭力稍顯不足的個體正愁沒有足夠大的覓食空間用來繁育後代,現在有了更多選擇,求偶季節結束時便有三、四對孔雀夫婦選擇了留下。

說實話——這的確是安瀾曾經設想過的道路,只不過在道路鋪設過程中出現了那麽一點詭異的偏差,好在最後還是通向了原定的目的地。

只有豌豆受傷的世界就此達成。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也無絕鳥之路,就在做父母的以為今年不會再有變故發生時,一只游蕩雄孔雀跑進了豌豆的領地,給了它一點發揮的空間。

諾亞全程沒有出面,就和安瀾一起蹲在樹上當吃瓜群眾,看著怒氣值積蓄到頂的豌豆和游蕩雄孔雀視線對上視線,展開了一場領地和尊嚴之戰。

兩只雄孔雀都深谙先發制人的道理,直接跳過試探那一步,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

游蕩者扇動翅膀原地起飛,覆羽在空中拖出一個好看的彎弧,金屬色的羽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豌豆也不甘示弱,同樣飛上了半空,像猛禽一樣往後拉直身體,用鋒利的指爪迎向對方的指爪。

雙方比拼的是決勝的意志和空中作戰的實力。

無法飛到更高處的雄孔雀只會被對手以居高臨下的優勢壓著打,一旦某只孔雀流露出想要逃跑的跡象,另一只孔雀在降落時便可毫無障礙地踩在它的尾羽或者脊背上,造成對禸體和自信心的雙重打擊。

安瀾細心觀察,發現豌豆完全發揮出了當年和老父親對著幹時的戰鬥力,打得場中央塵土飛揚、天昏地暗,鮮血和樹葉齊飛,羽毛共泥地一色,最後成功將對手逼退到了小矮坡底下。

年輕的雌孔雀自始至終都站在不遠處,雖然沒有發表什麽見解,也沒有給面子地加油助威,但這場打鬥應該還是讓它對豌豆有所改觀,也成為了留在規劃林裏的一員。

二月下旬,豌豆就不回家了。

安瀾和諾亞當時險些執手相看淚眼——無他,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前前後後半個月,邊上這片領地終於從語言角變成了小夫妻的愛巢。

想想冤種兒子還是第一年找配偶,做父母的也不好意思跑到隔壁去摸孔雀蛋,於是決定給自己放個假,把註意力轉移到四只小雞身上。

蕨菜……很高興。

它躺著度過了一個求偶季節,因為身體虛弱飛也飛得動,每天只能臥在地面上,被亞成年淹沒,不知所措,現在身體終於康覆了,四只亦步亦趨的小雞又被老父親和老母親盯住,此時不離家出走到處玩耍更待何時!

於是就在同類們忙著繁育下一代時,無崽一身輕的蕨菜支棱了起來,今天跑到橋上去看兩腳獸的移動籠子,明天跑到對面濕地公園去觀察長相稀奇古怪的大大小小的水鳥。

所有行程差不多都是當天來回,安瀾也沒有在意,但一周後蕨菜直接消失了四、五天,回來時風塵仆仆,身上還帶著熟悉的兩腳獸的氣味。

這是……跑到村寨裏去了?

大家都是綠孔雀,不是鴿子,到底是怎麽記住只走了一回的路還順順利利地飛回去的!養女兒養了兩年都沒發現它還有這種隱藏技能啊!

安瀾簡直瞳孔地震。

比她更驚訝的只有當年帶路帶到迷路的諾亞。

兩只大孔雀不信邪地輪流跟著飛了一次,結果事實證明蕨菜可能真的有做鴿子的天賦,而且還懂得選擇最能在山間氣流上借力的路線,飛飛停停一下午就能趕到村寨附近。

一落地蕨菜就目標明確地跑到田間去找老牛玩,趕牛的爺爺已經見怪不怪,看到它飛過來只是慈愛地招招手,然後從衣兜裏掏出豌豆餵給它吃。

這下安瀾和諾亞都沒話說了。

蕨菜估計是覺得自己飛行能力和自保能力足夠了,再加上最近出去玩了好幾趟,獨自闖蕩的信心也起來了,所以選擇嘗試往村裏飛。

現在看到父親和母親輪流陪著往回跑,它肯定以為這種行程得到了家人的大力支持,接下來估計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

大孔雀們也只能支持。

總不可能在這段可歌可泣的友誼當中扮演反派角色吧——他們倆自己都還想著偶爾回去探探親的,只是過去一年有雛鳥要帶沒法動彈罷了。

來都來了,安瀾幹脆心安理得地住了兩天。

村裏還是像從前一樣安逸,大家對去而覆返的綠孔雀都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歡迎,順便還更新了一下好久沒更新、現在有一半都貼著老父親那個家族的食源地立牌。

安瀾在離開前還往樹林裏走了一趟。

老父親仍然在她的出生地活動,母親和另外兩只雌孔雀也還停留在那裏,“家長團”比起去年來只是多了一張新面孔。

陌生雌孔雀看到她時眼睛裏帶著十二萬分的警惕,直到半個小時之後才冷靜下來,聽著對它來說很新穎、對其他雌孔雀來說都聽厭了的父女之間的陰陽怪氣。

無論在外面安瀾扮演的是怎樣的家庭角色,至少在這個綠孔雀家族裏,她永遠是孩子,是後輩,是可以一起沙浴一起梳理羽毛的親密成員。

說到羽毛……

原本計劃好的今年要用諾亞的羽毛築巢,結果上回搬家時一根羽毛都沒搬走,後來也沒想起來這件事。不過今年諾亞的尾巴已經長得很漂亮了,從現在開始收集也不遲。

可惜還沒到換羽的時節。

安瀾頗為眼饞地盯著老父親看了一會兒,直把它看得頸毛倒豎、眼刀亂飛,立刻站到了補飼臺上,生怕自己又被薅羊毛。

然而迫害這種事逃是逃不過的。

因為沒法帶走今年換下的羽毛,安瀾退而求其次之,從越發老舊的大鳥巢裏帶走了一根舊孔雀翎作紀念。老父親越看那根羽毛越眼熟,最後靈光一閃,想起了自己曾經被薅羊毛的始末,氣得追出了兩裏地,直到晚上安瀾都幻聽身邊有大孔雀在口吐芬芳。

也或許不是幻聽。

求偶季過後,規劃林裏的雀鳴不再零星,每日清晨,每日傍晚,漫山遍野,此起彼伏。

一切變化將從這裏開始。↓本↓作↓品↓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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